病房里过的劳动节

文/冯连伟

还会有多少人彻夜不眠地等，还会有多少人总是为你留一盏灯，总觉得时间还很长，团圆还能再等一等，总以为相见永远会在一转身，那时的我不懂家的饭会变冷，那是爱我的人在日夜为我牵挂着。不计较回报的付出，有时我的话很伤人，你的委屈和心酸却不曾说出来，你给的爱那么深你给的爱那么沉，无怨无悔抚育我的人。

——歌曲《宝贝》摘录

2016年的五一劳动节我是在娘的病房里度过的。

娘是2015年6月2日凌晨突发脑梗住院的，从那一天起，病房成了娘的“新家”，也成为了全家亲人聚集的地方。

2016年的五一节是个小长假，很多人奔走在休假的高铁、飞机和自驾车上，我是在娘的病房里过了今生难忘的五一劳动节。

母爱比天高比海深，母亲为儿女的付出是做儿女的难以回报的。记得娘生病前的2015年的五一节，我们全家回乡下老宅陪老娘，住在老宅过了三天愉快的假期，我们要返城时，娘恋恋不舍地问道：“你们假期还没结束吧？再多住一宿吧？”2015年的五一节假期成为我陪老娘在老宅度过的最后一个假期。当时我带着全家人抱着一束康乃馨回到乡下老宅，娘的幸福和激动让我感叹母亲是那么容易满足。娘接过花后，左看看，右看看，边看边说：“这么漂亮的花得花多少钱啊？现在天天吃得好穿得好，每天都在过年啊！”

那时生活在乡下老宅的娘身体很好，我曾经专门写了一篇《八十老娘劳动并快乐着》，八十多岁还常年忙着在自己的二分菜园地里种菜施肥捉虫，2015年脑梗发作前还在院里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浇花浇菜。闲暇之余，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每天都去陪着娘聊天。

这么些年来，每逢周末都回乡下陪陪老娘，大小礼物都买过，吃的穿的都有，其实娘并不看重给她买了什么礼物，让她高兴的是我们都能回家陪伴她。

总以为孝敬娘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总以为娘可以长命百岁，总以为给娘买了衣服买了礼物就是尽了孝心了，总以为做娘的就应该满足了，其实世上的事又有多少留给人弥补遗憾和后悔的机会呢？

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儿女长大了，儿女的儿女也长大了；娘变老了，娘也彻底地油尽灯枯了。2015年五一节后一个月，娘如一棵枯树轰然倒下。娘脑梗了，而这一次是大面积血管堵塞，娘不会说话了，娘彻底地躺在了病床上。

唐代诗人王建写过一首《短歌行》：“人初生，日初出。上山迟，下山疾。百年三万六千朝，夜里分将强半日。有歌有舞须早为，昨日健于今日时。人家见生男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娘老了，老得只能躺在了病床上，老得不能说话了，老得不能自己用口吃饭了。

2016年的五一节，大哥辗转深圳青岛临沂赶回来，路上的时间要远远地长于和娘见面的时间。大哥打电话告诉我要回来看娘时说：“我们都要感谢我们的母亲，她不仅养育了我们，让我们成人，就是生病期间也是那么坚强，让我们都还是有娘的人。”

5月1日一大早我给娘做好饭就赶到了娘的病房。正赶上护士给娘测血压量体温，接着又抽血化验。给娘抽血时，护士让二姐按住娘的手，边抽血边说：“几个月前给老人家抽血时她的手一点也不觉得疼，现在老人家知道疼了。”是啊，2015年冬天我们千注意万小心，娘还是长了褥疮，最厉害的那一个在屁股上都烂了一个窟窿，给娘换药时护士长用镊子夹着纱布在皮下扫过来扫过去，我们做儿女的含泪不忍心看，可娘基本无知觉。离那时半年时间过去了，娘的褥疮已基本好了，意识也基本恢复了。

2016年的五一节，我们相聚于娘的病床前，听不到娘的笑声，娘甚至连一个单音也发不出来，她所给予我们的是围绕在我们身上她那关注的目光和慈母的光线。我们的心既温暖幸福也心酸心痛。

大哥来去匆匆，我们兄弟姊妹相聚于娘的病床前，度过了人生刻骨铭心的五一劳动节。我们的劳动体现在给娘做的病号饭里，体现在给娘翻身喂饭上……老娘在病床上度过了一个安静而淡然的五一劳动节。

祈祷上苍让娘的生命延续得长一些再长一些，让时间等一等，再多给我几个让我和娘同度的五一劳动节。

五年时间过去了，娘已作古，再也没有机会给娘做饭陪娘说话。

【作者简介】冯连伟，山东临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山东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读者》《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绿洲》《中国报告文学》《当代散文》《阅读》等杂志；有作品选入各年度散文选本，曾获山东作协颁发的《时代文学》年度散文奖、《齐鲁作品年展》最佳作品奖、全国散文大赛等若干奖项；著有《静水深流》《真水无香》《似水流年》《掬水留香》等散文集。

文章来源：《散文百家》 网址: http://www.swbjzz.cn/zonghexinwen/2021/0502/8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