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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年,愈来愈觉得几近三十年的夫妻是个伴儿了。“老伴儿”的感觉还不浓,“伴儿”的滋味却潜滋暗长。

这种感受从什么时候才有,说不清楚,大概是近一两年吧,具体从哪件事上,也说不清楚。想把这种感情上的变化写出来,迟迟难以下笔。

我的写作,全在别人还在睡的清晨,或暑期人们闹热,煽扇子、打扑克、“侃大山”的时候。既久,小恙渐增,深感由于久坐所致。于是便在长子的劝说下,开始了锻炼。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的锻炼方式基本上是晚间散步。多好呢,踏着星光、月光,静静地、默默地独往独来,或行或止,或低徊,或翘望,或沉思默想紧张劳碌了一天,正该有个独处的时光,做一番恢复和调整。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譬如爱好不同,妻爱看电影电视,我则绝少看那玩艺,一看就哈欠连天,尤其是武打,艳情之类,还有连续剧,我都不感兴趣,因为兴致逗不起来,也便“连续”不起来,因此从初恋到婚后这么些年,像人家情人那样相倚相依着散步的事,庶几没有,不过,人生是个照应、弥补譬如说散步,近一两年来,我与妻竟达成了默契,如影随形地出现于小镇街头或旷野中了。

我们有三子,近年来,孩子翅膀硬了,一个接一个远离了父母,特别是多情善感的母亲,孩子在身边时有气可生,不在身边时那种眷念的心情，也着实是一种难言隐痛。

“跟我散散步吧,“我发现妻之孤独与痛苦,平生这么第一次郑重而真情地邀请。于是妻从床底下翻出一双久违了的白网球鞋,我还穿那双“回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搭伴儿”上路了。也便有了少有的新鲜感受。

我之散步,非得到一定距离才能找到感觉。现在就不行,因为有“伴儿”相随。到哪里去,怎么走,走多远,都得民主协商,不能一人说了算。我喜欢走向旷野,妻乐意漫步街头。也可能我从小长在农村,要长在城市,可以互相磋商,互相调整,互相让步,互相照顾。一闹僵,就事与愿违,达不到锻炼初衷了。

“今天月光这么亮,我们到旷野中走走吧,'旷野散步确实是一种独到的享受。各种树木花草无绳缚之姿，意趣率性自然,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姜芥,各有风韵。春听鸟鸣,夏聆蝉噪,秋闻虫语,冬享雪声,此乐何极！无论是月升,雪霁,雨后,还是银河璀璨,无论漫野葱茏,还是满目荒疏,只要达成默契,那就随着熟悉的小路走下去吧。走到哪儿,多长时间,都不要紧,妻不至于感到空虚惶竦,我也不至于孤旅怅惘,因为我们身边都有可信赖的伴儿,旷野的空灵、旷达、淡远，确实对我们是一种陶冶，有什么烦事、愁事、别扭事，纷扰，解不开么？到旷野走一走,顿然烟消云散,心旷神怡。

因为晚饭后散步,所以由于天黑路不平的限制,也常常割爱而改在马路上，我们住县城西头，姐住县城东头，相距七八里，我们竟徒步往返而不觉得寂寞、疲累,姐退休后孤独，胖而多病,见到我们来回走,很羡慕,也开始试着走出小院到外边活动去了。

夏天,散步间隙,往往坐在马路边水泥牙子小憩。我们很少相挨着坐下,多是对面地坐,也说话,也交流,也各自想各自的心事;或没想什么事,又没什么话说,那么静静地、默默地坐着。我向坐在有十几米远的妻说,“我们现在好比海峡两岸,共有一片天，共享一弯月，虽有一段距离，但心是相通的。”妻会心地笑了。

这便是“伴儿”,有如陈酿老窖,“伴儿”,缱绻,缠绵,“剪不断，理还乱”,那种情意是别一种温馨与甜蜜，幸福与美好。

苏老师在签名赠书

文字苏连硕 摄影周景峰

作者简介：苏连硕,八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天津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湖光心影》、《榴园小品》、《黎明吻痕》、《黎明星宇》等六部散文集。近期又完成鸟儿诗歌专辑一部，共计103首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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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散文百家》 网址: http://www.swbjzz.cn/zonghexinwen/2020/0709/44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