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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档案散文(2)

来源:散文百家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5-22

【作者】:网站采编
【关键词】:
【摘要】: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记忆档案。当我接触别人写着我的真实档案的时候,我想撕掉它,那是个冬天的早晨。这可怕的绳索之物,似乎会活得比我更年长,让我

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记忆档案。当我接触别人写着我的真实档案的时候,我想撕掉它,那是个冬天的早晨。这可怕的绳索之物,似乎会活得比我更年长,让我起了毁灭之意。那时候我已经有这模糊的意识,它将隐藏,某种力量将支撑它,有可能伤害到我……但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该拿掉的一年的记录,也没有拿掉。我所说的是耻辱的二〇〇五年,我人生的转折。可是我并没有拿掉。我合棺一样地合上了档案袋,用嘴舔舐着唾液。多年以后,我和兄长以及表弟合上舅舅的墓盖,用的是同一双手。就那时候的手,舅舅酱色的鼻子和嘴唇蒸腾着紫色的雾气,在七月的艳阳下已经塌陷,虽然旁边搁着隆隆发声的制冷剂;同一双眼睛,看着他咽下人世最后一口气的眼睛。

他就埋在我从小就生长的那个村庄。这个村庄有所小学,现在废弃了,杂草和着的白粉墙上写着政策标语,这些都是属于所有人的平常事物,就如他的死一样,是小村庄生老病死正常循环的一部分,只在我心中投下石子,二十年来巨波荡漾。

有多少次,我想象他如果知道我恋爱的样子,会有怎样的狂暴反应。而我很早就从他的死亡里明白,绝对不要依赖任何人,就是你的父亲,也会以猝不及防的死亡抛弃你,就是你自己,也是以今日抛弃昨日。

我接受任何突然而至,不断摆脱依赖,尽量不形成任何习惯,不受成规的制约和影响。

多年之后,他唯一在世的弟弟,我所说的唯一,是说他的父母已经都过世了,他在世上的兄弟,也仅仅留下一个,另一个和他间隔一月去世。在一个寒冷的下午,他这个弟弟我的叔叔蜷着身子对我说:“夏天里死掉了十几只羊。”而这时候,他正拿着针给一个感冒的羊放血。旁边卧着一只山羊,四肢摊开,突然倒地成为这样的。其他的一只正以稳健的步伐从突岩上往下跳。他是否会想起已经成为灰尘的两个哥哥?

我在那块土地的生存,就是如此。成千上万的人默默无闻,黄土地上生来黄土地上埋,牧羊人、乞讨者、农民将就着在柴草做就的房子里活着,他们的一生和放养的羊群一样,几乎没有思想。夏天里燃起甘草,冬天里点起炉火,春秋的死也都属于灰烬和尘埃,平庸无奇。他的死和一只羊一样,突然地倒下了,是个早春的正月。四五月坟头已经长满青青草,地方上叫做则檬的一种调饮小草,在他的坟茔上恣肆地生长着,村人们揪着,一簇一簇,笑着……

他死了,成了我活在表格里的父亲,我写着这样的文字:

时至今日,对于表格我仍然恐惧,这最初的源头,我逐渐上升到父亲。

在我童年之后的所有表格里,家庭成员栏目,我都要一次次作出解释。

液体流动,我画下父亲的命运,似乎我在掌握着父亲的一生。短短的波纹、苦涩的懊悔、微微的尴尬,像一种悬赏,一个人藏在那起伏的山峦里,人们需要猜测他,才可以捕捉他。可是,有谁需要具体地知道他吗?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年龄,知道他的职业、他所在的地方。

我被要求在几个方框内写下父亲,将他关押进在那个空格里,然后忘记。

一次次,越来越厌烦。

后来,索性“父亲栏目”那一行下面,成了空白,波纹也没有了。我不再画下那歪歪扭扭的波纹,不再将阴间的父亲拘押,他应该有他的自由。我的童年遗物,一条波浪线,就此不见了。

我根本无法猜想,设置空间的人,为什么对一个成年人做这些要求。他们无法领悟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不只是一个表格,至少不仅仅是……

我父亲从一个波浪线里脱逃了,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但那阴影存在着,从黑暗的深处伸出触角,我仍然沿着它的山脉行走。一条隐藏了的波浪线。

有时候,仅仅是一只不断爬动的虫子,一个渺茫的意念。夏日傍晚忽然的闪电,我都会觉得这是解开搅扰着我生活事件网的秘密钥匙,我不想遗漏任何遗迹。我希望深深了解这些突闪的念头的意义,深含恐惧,却又无能有所作为。那四方格子里困在波浪线里的我的父亲,总能发出敲击木板的声音,木门会被推开,他会从黄土里起来。从十岁到三十岁,这样的念头经常闪现,我的父亲走出了那间木房子,也走出了那些方格子,从波纹里,走掉了。

血液秘密地找到自己的出路,时隔二十年,在空白的方格里,我一次次与父亲照面,就像流浪了很多个世纪,父亲一次次回到这些线性空间里,延宕着我唾手可得的欢乐时刻,我们在表格里尴尬地重聚,然后再远离。

文章来源:《散文百家》 网址: http://www.swbjzz.cn/qikandaodu/2021/0522/86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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