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是笑着对父亲说:有没有手表关系不大,学校里不是有钟声吗?真要手表的话,过些时等我手头宽裕些了再去买一个就是了。
很快,又一个学期过去了,暑假回家,我手腕上仍是不曾箍上一块手表。这一次父亲又瞄了瞄我的手腕,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晃又近了春节,我从外地里冒了严寒回家过年。一回到家,乍眼里见了父亲,感觉父亲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人黑了,瘦了,憔悴了,腰也伛偻了几分。再细看,发现父亲的手上、脸上、脖颈上一切的裸露处都展示出一道道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殷红口子,就像一个在茫茫榛莽中跋涉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后从荆棘丛中钻出来的人似的。我惊愕地问:老爸,这半年里都遇着什么事了?
父亲走进卧室,取出了一个小纸盒,递过来:给你。
给我?我急急打开了盒子一看,一块手表,一块精美的,闪闪发亮的“宝石花”牌手表。给我?我又问。
父亲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是的。
我拿起小纸盒里的发票一看,一百一十八元。天呀,这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呀。我掂量着这手表,沉甸甸的,如捧了父亲那一颗滚烫的心。再看看父亲脸上那一道道殷红的口子,我的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但我嘴里还是说:要手表我自己会买呀!
那晚上,大哥告诉我,这百来元的一块手表是老父为村头那两家砖瓦窑厂砍柴草赚下的钱又托人去镇上买的。为了凑足这百来元,老父每日里起早贪黑,整整忙碌了一个秋天又大半个冬天。要知道,一百斤的柴草才三五毛钱呀。
阿弥陀佛,一百斤柴草才三五毛钱!想象一下,要换得这块手表,要割多少的柴草呐?通通堆叠一起,恐怕是一座山的模样了吧。
那夜里,我把手表调准了时间,并上了发条,让表上的长针短针错错落落一齐出发,一齐走动。我时而抚摸着手表,时而贴近耳朵谛听,那铮铮然、铿铿然的悦耳的有节奏的响声,仿佛是深山古寺的钟鸣,又仿佛是水滴落入深潭的回声。那夜里,我是由那悦耳的响声伴我进入梦乡。
打这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戴手表的“先生”了。
说实在话,一块手表在现在实在是不足挂齿,算不得什么了,可倒回去三四十年,那算得上是稀罕物,是很高档的消费品了。然无论如何,置我书桌抽屉里的这块“宝石花”牌手表我都会好好珍藏,好好保存的,那可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信物,它浸染了我父亲的血汗,它闪耀着父爱的光芒,对我来说,它意义非凡。
04
作者简介
黄镇坤,龙岩新罗区苏坂镇黄地村人,中学高级教师,福建省作家协会员,有散文作品先后刊载于《中华散文》、《散文百家》、《散文天地》、《华夏散文》、《福建文学》、《读者·乡土人文版》杂志及《福建日报》、《羊城晚报》、《教师报》、上海《青年报》、《福州晚报》、《厦门晚报》、《泉州晚报》、《东南早报》等等。出版过散文集《乡间读夜》一书。
05
征集
龙岩全媒体新闻中心、闽西日报新媒体中心出品
原文刊载于2020年6月23日《闽西日报》7版山茶花
文中配图由作者黄镇坤提供
音频:听听
部分素材设计:赖昕悦
封面设计:丘娴
编辑:黄婷
检查:罗爱萍
审核:谢津津
监制: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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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散文百家》 网址: http://www.swbjzz.cn/zonghexinwen/2020/0915/581.html